5月14日,农历辛卯年四月十二日,初夏,一个晴好天。钟祥云淡风轻,吹绉莫愁湖一池碧水,翠松摇曳,杨柳依依,如诗如画。画卷里,更有显陵依山傍水,琉璃瓦和汉白玉石配红墙绿瓦,还有那不败的琼花,宛如绿玉,风姿绰约。巍峨而又阔美的景致,还有“世界文化遗产”的名声,吸引着我与36名捷瑞同事前去览胜观景,发古人之幽。 去前,和曾经游览其它山水一样,功利性很强:远离城市喧扰,寻一方清静之处,享受自然。然而,当自己真的站在历史与现实之间后,放眼或流光溢彩的历史彩绘、或崔巍嵯峨的环抱群山、或断壁残垣的残败景象,心中充满的,往往不是清静,而是感叹。这次去钟祥谒明显陵,仍然。 “湖北钟祥,帝王之乡”,武汉满大街公交车上的这则广告,曾让我百思不解:钟祥何时出过帝王?遂在出发前,恶补了对钟祥的无知。原来,显陵是一座山寨皇帝的陵墓。国人喜欢当皇帝,哪怕山寨的,也可。程咬金本是唐朝开国名将,封卢国公,但小说演义时,却将其描写成瓦岗寨皇帝。虽然真真切切的山寨,但毕竟是被瓦岗寨“人大代表”们推举出来的。袁世凯先一年12月12日称帝,第二年2月25日便寿终正寝,仅仅83天。这钟祥显陵的朱祐杬更甚,生前只是蕃王,死后儿子才登基为“嘉靖”,以杖毙17名上疏谏阻、跪地不起的大臣性命为代价,硬生生地被其子封为“兴献皇帝”,山寨得有些不靠谱。做皇帝真的很有趣吗?如果有趣,为何那么多皇帝短寿?站在显陵第一道大门前面,我自问,也向地下的“兴献皇帝” 朱祐杬及其儿子嘉靖皇帝发问。 人都是有感情的,特别是对自己的父母,爱之深,情之切,无与伦比。这种天性,却被统治者拿来利用。于是,孝道位列百善之首,并在历代帮闲文人墨客的帮助下,设计出了各种具体的、可操作的行为规范加以导引,其中“厚葬以明孝”,便是其一。英明神武堪比朱元璋的嘉靖皇帝,更谙此道。不仅大肆厚葬父母,而且不惜举全国之力,修筑一瑶台,“重建玄宫,以妥皇考皇妣神灵于无穷”,让其已死多年“不能见天光”的父亲走地下室迁移到具有帝王之尊的新玄宫内。此举虽然创造了空前绝后的一陵二冢的哑铃型陵墓及其文化,但是,将本是善事的孝道推及到极致,合适吗?时至今日,我们又有多少人还在“好心办坏事”?还在上演“假善之名行罪恶勾当”? 显陵风水很好,左右有砂山山脉环护陵区两侧,后有松林山左峰托玄宫(棺椁停放的地下宫殿),前有莫愁湖碧波荡漾,非常符合堪舆学中的“负阴抱阳”、“背山面水”原则。加上人工建造的内外明塘、龙形神道、九曲河等等佳作,真真做到了“陵制当与山水相称”的明代帝陵制度要求,风水比北京昌平的十三陵还要好。然而,1566年嘉靖死后仅78年,明朝便走向灭亡(1644年),绝好的风水,仍然没能庇荫嘉靖子孙万世常保。我站在被李自成农民起义军一把大火焚烧而毁的废墟上,手抚断墙残瓦,回望着游客们漫步在290米的飞龙神道的鳞脊上,倍感凄怆。风水啊,有用吗?嘉靖啊,你活着时争这争那,仅仅400多年的光景,如今一切“都付笑谈中”,你该作何感想?进而自问:人活着到底为什么? 返回后,显陵的刺激久久挥之不去。虽自知无“明史知兴亡”能耐,仍习作一首律句,以抒心怀: 孝道何人比嘉靖?强为王父修帝陵。 杖毙十七谏阻官,筑垒一座哑铃茔。 以为龙脉庇万世,未曾地望遭一焮 游客踏鳞回头望,断墙残瓦叹浮名。 书后,哑笑。本想借游显陵以求清静,结果却生出诸多烦情忧丝。继读《纯阳真人浑成集》,其中两首诗终于点化了自己。《清》诗曰:“一念不起,万缘何生。虚无浩浩,月白风清”;另一首《静》诗曰:“外境不侵,内神自定。一点灵光,莹然自静。”我信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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